，妈妈来的时候要给他多披一件外套，谭修辰心里准备着。妈妈醒来知道这个男人死了，绝对会哭很伤心，哭很久，哭到没力气，他什么都没有了，只有我，无依无靠，只能倒在我怀里。我抱着妈妈，他的眼泪都浸到我心里，用眼泪灌满我，我湿淋淋的，他也湿淋淋的，我们像两只突逢暴雨的流浪狗，他没有别的选择，我们只有相依为命。
金叔叔很遗憾地拍拍谭修辰说：“节哀。”
节哀很简单，他现在根本不哀伤。最难的是节制内心的狂喜，谭修辰冷着脸，绝对不可以笑出来。
太平间静得唬人，护士跑来的脚步声和回声虚虚实实、重重叠叠，她边跑边喊：“醒了！宋女士醒了！”
55
病房里一团乱麻，好几个护士扎堆在床边按着宋尧，事出突然没时间分工，按手的按腿的挤到一起，后赶来的医生被挤在外围，不像来看诊的像是个看热闹的。被子给踢到柜子边上，揉成一坨，有个护士急匆匆地把挂吊瓶的杆子推走，拖着长长的管子，末端黏着沾血的胶布和针头。
谭修辰粗暴地扒开这些对妈妈动粗的女人，暴躁地喊道：“别碰他！”
一看到谭修辰从一群陌生护士里露出来，宋尧就一跃而起，跪坐在病床上扑进谭修辰怀里。
“老公！”
谭修辰迎头就被宋尧一嗓子喊懵了。
护士医生也都愣了，隔壁两床病人也呆呆地围观。
谭修辰疑惑：“妈、妈妈？”
宋尧像没听见儿子唤他似的，继续勒住谭修辰，更紧更紧，紧到要把自己塞进谭修辰的身体里，跟他的内脏共享一个空间。
好不容易盼到谭锐死掉，竟然还阴魂不散，存在感极强地横亘在他和妈妈之间。谭修辰气极了，有种白高兴一场的挫败感，他试图对妈妈解释：“妈妈，妈妈，你看看我，我不是谭锐，我是......”
宋尧埋在谭修辰胸口太久，闷坏了，抬起脸，一边抽泣一边嘶嘶地喘气。他把头搁到谭修辰肩膀上，蹭着他的脖子，把脸贴过去，感受久违的体温。他还在喊：“老公......老公......”
妈妈的眼泪一碰到谭修辰的脖子他就心软了。泪水是湿热的，妈妈的眼皮是滚烫的，妈妈的眼睛会哭肿哭坏的，像颗泡发泡烂的豆子，就像他刚回家那天一样。他好不容易才把妈妈的眼泪哄停了，不想又把妈妈惹哭。
谭修辰环住宋尧，轻声应道：“我在，我在。”
宋尧放声嚎啕起来，断断续续地哭喊：“你、你坏！你吓......吓死我了！”
谭修辰抚摸宋尧的背，像给委屈的小猫顺毛似的：“乖，不怕了，不怕啊。”
“你不、不可以，不可以不要我......”
“我要你，我要你，”谭修辰头一次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坦白自己对妈妈的占有欲，而且是名正言顺的，“怎么会不要你呢。”
“不，不可以离开我......”
“我离不开你的。”谭修辰答。
“你要爱......”
医生趁谭修辰控制住宋尧，绕到后面给宋尧打了一针安定。宋尧话没说完，就沉沉垂下头，靠在谭修辰肩上睡过去。
谭修辰听到最后一句话中断时，隐约发出了“呜”的音调，猜那是“我”的一半。他侧过头，小声在宋尧耳边补上他的回答。
“我爱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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